《文化杂评》
弘扬主流文化,追求一种深度思考和公共表达,真实记录国内知名人物对文化持有的不同声音。在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人文景象中,我们需要直面这些现实的公共讨论,理性构建不同思想立场和价值平台。
城市
孟非谈重庆
孟非(主持人)
我是重庆人,对重庆有着深厚的感情。我的性格就像这座城市极具特点:重庆出美女,个子比较高,皮肤也好,打扮得也比较洋气。可为什么重庆男人的个子不高,长得也土气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重庆男人耙耳朵,一般家庭阴盛阳衰。重庆女人在外边基本上都会给足男人面子,但回家以后,大多数都是女人做主。从我的家,到我所认识的朋友和邻居家,无一不是阴盛阳衰。
重庆人追潮流爱热闹,一旦痴迷多年不改。当年的呼啦圈、蝙蝠衫全国都是流行了一阵子就过,唯独在重庆流行得比其他地方都更狂热持久。重庆人干什么事儿,都是一窝蜂一窝蜂地去干,这跟受教育程度没什么关系,他们天生就是这样。
重庆人特别热情易满足,其热情、精力和想象力都体现在了饭桌上。每次孟非去重庆亲朋家,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弄了一大桌好菜。都吃到嗓子眼儿了,两口茶刚喝下去,他们又问了:“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有一种表情不用言传。重庆人特别热情,但似乎又太不善于表达热情。孟非离开多年之后回重庆见亲戚朋友,他们看到孟非的表情跟昨天还见过他一样。
重庆人性格超级自恋。自恋到什么程度?只要有重庆人调到外地工作或者移居外地,重庆老乡碰到他们都会问:“那地方的菜怎么吃啊?怎么吃得下去啊?吃那些东西怎么活得出来啊?”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同情。
重庆人有江湖义气。重庆受袍哥文化影响,是非标准要淡一些。比如,打女人对不对?大家都会认为肯定不对!可是到了很多重庆人那里,如果是朋友打了女人,他们会说:那也得看那女人该不该打。但如果换作不是朋友,他们会义愤填膺地说:这他妈是啥子男人哦,简直是畜生,男人啷个可以打女人呢?
重庆最让我魂牵梦萦的是路边摊上的小面。小时候的小面是六分钱一两,他一般吃二两就够了,都是幸福的味道。现在每次有机会回重庆参加活动,主办方问他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我的回答全都是:有,小面!
历史
曹操赎回蔡文姬缘于倾慕
郑彦英(作家)
我一直以为曹操花重金赎回蔡文姬是爱才,是为了民族团结,经过考证,发现郭老忽悠了我们。
蔡文姬的父亲蔡邕是东汉时期的大文学家,曹操虽然小他22岁,却是忘年交。曹操到洛阳任洛阳北部尉时,即慕蔡邕大名,常去拜访请教,那时蔡文姬正是童年时期,当蔡文姬在屋外听到父亲弹琴断弦,并准确说出断了第几根弦时,曹操是最早知道这个音乐奇才的人,当时他长蔡文姬22岁,完全出自对一个女娃娃的喜爱。到了蔡文姬16岁出嫁时,已精通文赋诗词,善音律,当然得到曹操倾慕。这时候曹操进攻徐州未果回到洛阳,才知蔡文姬远嫁山西。曹操出征前多次见过才貌双全的蔡文姬,知蔡文姬已嫁,心中惆怅。好在蔡文姬出嫁两年,丈夫就咳血而死,蔡文姬在父亲蔡邕的庇护下,又回到父母身边。不过,好景不长,董卓之乱,蔡文姬随父亲到了长安,在躲避战乱时被胡人所掳,做了左贤王的妻子。
一去就是12年。12年后曹操已经担任汉丞相,思念起恩师蔡邕,同时,才貌双全的16岁少女蔡文姬的形象时时在他心中浮现,当他得知蔡文姬被掠到了南匈奴时,他立即派周近做使者,携带黄金千两,白璧一双,要把她赎回来。然而,蔡文姬经受了北国12年的风霜,已经是一个35岁的妇女,完全不是16岁貌若天仙的样子。这一见,曹操早年对蔡文姬的美好印象完全改变,但是已经赎回,必须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于是曹操让蔡文姬回家找父亲的藏书。之后曹操继续表演,亲自做媒,将蔡文姬嫁给了屯田校尉董祀。
之后,当蔡文姬提出,要和董祀归隐山林时,曹操顺水推舟,并送以厚礼。
如果爱才,他一定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因为修史是要纪录当时政治经济和战争状况的,蔡在哪一方,会在史书上下意识地纪录她所亲眼见到的,而为了青史留名,曹操会让她一直看到他的丰功伟绩。但是曹操把她放走了,失望之情暴露无遗。
品读
在奢华、精致与简约之间
王溢嘉(作家)
“文明就是无止境地累积不需要的必需品。”走进百货公司或大卖场,你会看到很多想买的东西,但有些是不需要的必需品。对于这种“不需要的必需品”,庄子用了一个非常巧妙的比喻:
并生的足趾和枝生的手指,是出于本性吗?却超过了应得。附生的肉瘤是出于形体吗?却超过了本性。
文明让我们生活中充满各种多余的事物,譬如鞋子,我们真正需要的也许只有皮鞋、运动鞋和凉鞋三双,其他的都是不需要的;这一类的不需要虽然多余,却也没什么大碍,但有些不需要就好比画蛇添足,不仅会破坏原有的美感、失去本来的意义,甚至还会带来祸害。譬如食物,我们必需吃东西才能维持生存,但很多人却吃了太多,结果导致肥胖,伤害到身体健康。
现在有很多东西都走精致路线,那些包装之细腻、精美与巧思虽然让人赞叹,但却是不必要的多余之物。包装精美的月饼通常不好吃,这让人想起庄子所说的:
大凡丧失真性有五种情况:一是五种颜色扰乱视觉,使得眼睛看不明晰;二是五种乐音扰乱听力,使得耳朵听不真切;三是五种气味熏扰嗅觉,壅塞鼻腔直达额顶;四是五种滋味秽浊味觉,使得口舌受到严重伤害;五是取舍的欲念迷乱心神,使得心性轻浮躁动。这五种情况,都是生命的祸害。
对原有事物的过度包装、精致化与矫饰,在庄子眼中不只是多余的,更是祸害,因为它们让事物失去了真性,也让我们的感官受到惑乱,在感觉上变得迟钝失真。譬如食物,一些精致料理喜欢在食材上加上一大堆配料、调味品和火候,看似功夫到家,但反而让食物失去了它的原汁原味。
性情
人怎样才能得到快乐?
李银河(女社会学家)
人怎样才能快乐?其实一点也不难,只不过做到两件事,人就可以过得很快乐:一是身体的舒适,另一个是精神的愉悦。
所谓身体的舒适应当包括马斯洛需求五层次中最低的两层:生存的需求和安全的需求。我们既没生活在非洲,也没有生活在1960年的中国,所以维持生存的饮食需求容易满足;我们既不像1930年代,随时要担心孩子被土匪绑票,也不像文化革命里,因为写篇文章就可能被抓起来枪毙(遇罗克,张志新),所以安全的需求也容易满足。
老祖宗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现在,全中国所有的人差不多都可以有基本的温饱和安全了。至于说到性欲,不像饿饭会死人,这件事说到底是死不了人的。
所谓精神的愉悦应当包括马斯洛需求五层次中较高三层的满足:归属(社交)的需求,受人尊敬的需求,以及自我实现的需求。
不一定非要亲人环伺,儿孙绕膝,仅仅参加一个业余羽毛球队,也可以满足归属的需求。如果能够得到志趣相投亲密无间的友情,或许比亲情更加快乐;如果能够得到心心相印缠绵浓烈的爱情,就更加快乐。
受人尊重的需求虽然困难一些,但是也并非难以企及:所有挣钱养家的人都能得到起码的尊重,成就越大的人得到尊重的程度越高。
自我实现是一个人更本质的快乐,是快乐的起始和极致。最典型的是那位匿名捐赠80亿美元财产的查克·费尼。他自己过着简陋淳朴的生活,但救助他人能给他内心带来快乐。当然,自我实现并不一定要出类拔萃之辈才能获得。大画家画出了美不胜收的一幅画是自我实现;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做出了一道人人赞不绝口的菜肴也是自我实现。虽然画家的自我不同于家庭主妇的自我,它们的实现却能带来同样的快乐。
有了起码的舒适的物质生活,再加上愉悦的精神生活,人就可以生活得快乐。我觉得这东西一点也不难得到,只要你真的想要。所有那些生活得不快乐的人,归根结底是他并不真想得到快乐。
历久弥新的感动
麦家(作家)
昨天是父去世周年祭曰,六点钟就起床赶回去祭祀。烧了一小时的纸钱,若论金额少说有百万。风大,纸灰满天飞,母亲说这样好,飞得越高父亲取得越多。纸灰呈灰白色,母亲也说这样好,越白说明父亲在阴间活得清白。母亲还要我们在灰堆上盖手印,男左女右…讲究之多之庄重,让我一时觉得父亲没死,只在远方……
家有良田,可能要被水淹掉,家有宫殿,可能要被火烧掉,肚子里文化,水淹不掉,火烧不掉,谁都拿不走。
这句话是我父亲说的。
我父亲是个农民,可以是个没文化的人。但知识和智慧是两回事,能够说出这么朴素又真切的人生体悟,说明父亲是也许有"慧根"的。
1978年,在那个政治挂帅的年月,读高中是组织推荐的,而且名额十分有限.所以,上了初中我想反正上不了高中,破罐子破摔,成绩很差。1977年底,父亲开始关心我的学习,鼓励我好好读书。这句话就是父亲为鼓励我好好读书专门对我说的。
我后来想,为了这句话,父亲也许想了几个通宵,也许讨教了某位老师,也许是挖空心思后“灵感突发”。总之,这句话以其特殊的形式和内涵深深打动了,以其异常华丽的色彩和哲理深度永远烙在了我心里,成了我人生接受的第一个“哲理”,第一句“名言”。改变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一句话,一夜之间,一念之间。当我带着这句话去上学后,我变了,我像换了一个人,至少是换一颗心灵,换了一台发动机。那年,我们全校两个毕业班,总共98名同学,只有五人考上高中,我幸运地成为其中一员。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起步。今天,读书对我来说已经完全不是为了迎接什么考试,但我依然痴迷读书。我想,这与父亲这句话长期埋在我心中是分不开的。父亲送我这句话,其实是给了我一个世界,一个支点,让我时时心有磐石和灵犀,对这个日益喧嚣、物化的世界保持了一种应有的距离和警惕。所以,它给我的感动一直延至今,历久弥新。
品读
《金瓶梅》哪些俗谚还在?
侯会(教授)
《红楼梦》的语言跟今天的京腔京韵已十分接近,人物对话口角生春,偶尔引用俗谚俚语,更觉提神。其实比《红楼梦》更“接地气”的是《金瓶梅》。那句“舍得一身剐”,最早便出自西门庆家仆来旺儿之口,原话是“破着一命剐,便把皇帝打”。
挑几条看看:有一条是“老鼠尾巴生疮——有脓也不多”;这是应伯爵等给西门庆凑份子过生日时说的,意思是我们钱少,大哥您多包涵;一句俏皮话遮了羞脸儿。另如“卖瓜子儿开箱子打喷嚏——琐碎一大堆!”是形容人说话絮叨啰嗦,如同撒了一地瓜子儿。再如“腊月的萝卜——动(冻)了心”,这是借助谐音构词;又如“腊鸭子煮在锅里——身子烂化了嘴儿还硬”,这是打比方,却用得十分巧妙。
有时形容事情差得远,就说“踩小板凳儿糊险道神——还差着一帽头子哩”。“险道神”是传说中的神人方相,从前死人出殡,前面要用纸糊的险道神开道。该神形体高大,故扎糊时踩着小板凳还够不着。——这话是潘金莲诋毁李瓶儿时说的,认为李瓶儿怀孕时间不够长,暗示怀的是“野种”!
我关注《金瓶梅》的俗谚,还是受大学同学老唐的影响。他从小住东四牌楼,是地道的“老北京”。后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好读书。有些话来自民间,难免低俗。有一回他说了句“菜刀擦屁股——”,我们问:“怎么讲?”他说:“开了眼了!”让我们笑了半节课!
去年六月初得着消息,说老唐生病住了院。看了一次,觉得情况还好。本来相约出院再聚,没想到病势急转直下,六月底传来消息,老唐已经走了!
但愿老唐把笑声带往天堂,把简单朴素的道理留在人间——有些俗谚流传了几百年,到今天仍不乏针砭意义。
生活
“电子书谁的大势?
江晓原(教授)
现在很多人都认为“电子书(数字阅读)是大势所趋”。往往我们顺着“世界潮流”才是正确的、革命的、天经地义的;而“逆历史潮流而动”则是错误的、反动的、大逆不道的。
人们重复这句老生常谈时,往往已经不假思索地默认了两点:一、这个“大势”的正确性,二、这个“大势”的不可抗拒性。
但是,为什么别人给你一个“世界潮流”,你就只能一根筋地想着如何去顺从它,只能急煎煎地埋头去赶上它呢?19世纪鸦片战争时,西方列强大肆侵略发展中国家,就形成了一股“世界潮流”,如果那时有人告诉你“列强殖民是大势所趋”,难道你就应该乖乖当殖民地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问一问:“这个‘大势’是谁的大势?它真的是‘大势’吗?即使真的是大势,它一定就好吗?”
在顺应这个“大势”之外,我们还有没有别的选项,比如抵制这个“大势”?
现在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电子书(数字阅读)是大势所趋”。这个“大势”一定是好的吗?我们仔细评估过这个“大势”已经显现的和尚未完全显现的后果吗?要回答这个被许多人忽略了的问题,我们不妨先问另一个问题:如果说“电子书(数字阅读)是大势所趋”,那它是谁策动的“大势”?
透过无数双紧盯着iPad屏幕的眼睛(视力正在迅速损坏中),我们不难“诗意地”看到,这正是乔布斯们的“大势”。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人坚持阅读纸质书,不盲目认同“电子书(数字阅读)是大势所趋”的说法,更不去为这个所谓的“大势”掏钱买单、当义务宣传员或廉价吹鼓手,我们的图书世界会是一幅非常和谐美好的场景:传统纸质图书市场依旧繁荣,电子书(数字阅读)作为一种补充手段(比如便于查阅),也聊备一格地存在着。
寻不见的美好
朱晓剑(书评人)
居住在这个小区已越两年,也经历了几场停电风波。以前是上班族,停电大都是白天,自然影响不是很大。但未曾想到,原本说停一天的电,大不了出去逛逛,如此既解决了吃饭问题,也可以让自己休闲一下,享受所谓的城市好生活。
在外面逛了半天,晚上回家,还不到八点,停电通知上写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至晚上八点,想必等一下就会来电的吧。作为微博控自然关注微博上是否有大事发生,也关心有人在网上找不见自己,落了空,无意间成了“不守承诺的人”。
给物管打电话,他们也不清楚几时会来电。不来电就不来电吧。心下虽说有些释然。到底是心里有所牵绊,放不下。
第二天,依然没有来电。看见供电局的人在楼下忙碌的身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停电,倒是让自己跟网络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个“闲”时间,其实也没闲着,听了一场川剧,虽然只是几出折子戏。看了两三册书。说实在的,对于书,也有点急功近利的思维,流传后世,流芳千秋,那几乎是扯淡的事。因之,看书,写字,也就变成了工作与生活交集的一部分。这一种状况,在朋友看来,或许有点完美生活的意味,但我知道,那只是自己囚禁自己的一种方式,是希望在文字的那个天地里,有一些作为的。
有时,这样的反思会让我们明白自己的焦虑所在。正因为大多数是没有文化教养的庸人,所以焦虑,寻找不见生活的美好。这一层意思或许要依赖生活中的“闲”,去顿悟那丰富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