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非专业剧团303话剧社《0748》剧照)
(夏祖生)
2013年4 月初,在位于观音桥的重庆市文学联合会戏剧协会办公室内,重庆市剧协副主席夏祖生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针对当下重庆戏剧行业面临的诸多问题,夏祖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市场化的运作机制下,戏剧产业的建设应遵循市场运作规律,各剧团当务之急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多演观众喜闻乐见的剧目。
高校剧团超越专业剧团只因热爱
记者:很多业内人士认为重庆的戏剧现状不容乐观,目前重庆戏剧的真实状况是怎样的?
夏祖生:目前来说,确实是低谷,但并非彻底的低谷。在重庆市专业剧团沦陷的背后,一支支学生组成的高校戏剧力量正在悄然聚集,从第一届大学生戏剧节话剧一家独大,到第四届大学生戏剧节川剧、京剧、话剧各种戏剧类型百花齐放。重庆市的戏剧现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重庆的戏剧其实并没有衰落,衰落的是专业剧团。重庆的大学生戏剧水平,在全国是可以排得上号的。记者:按理来说,专业院团有国家的资金支持,有专业的人才指导,为什么非正规军反而做得比专业戏剧院团更好?夏祖生:原因很简单,因为孩子们对戏剧的爱是真诚的,私心杂念较少,所以他们能够很专注地去排演、去准备。而专业院团的演员们,他们真正爱戏剧的有多少?不少人只是为了一个铁饭碗,有的说实话根本就不懂戏。
每届大学生戏剧节,我们去看高校学生剧团的演出,学生的表演带给了我们很多惊喜和感动。特别有意思的是,我记得有一次看学生演出的话剧,当时跟我一起去看的还有市话剧团的前团长,连他都一边摇头一边说这些学生演得比他们的演员更好更动人。
专业剧团盲目创作、人才匮乏
记者:您认为重庆戏剧目前出现的萎靡状况,核心问题出在哪里?解决问题的关键是什么?
夏祖生:一个剧团的灵魂不是创作,而是表演。然而许多剧团却忽略了这个本质问题,不仅没有从源头上提高演员的素质,反而转向投入到一些新戏的创作中去。本末倒置,导致新戏市场不买账,老戏没有形成很好的口碑和影响力,造成了人力、物力的浪费。
目前在全国乃至重庆,很多剧团情况都陷入一种怪圈。为了获得一些新的转机,不少剧团将精力转向一些新剧的开发和制作。然而,在还没有经典剧形成的前提下,进行这样的创作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记者:剧团不需要创作?您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夏祖生:我去看过一些本土剧团的演出,尽管很多演员站在台上表演,但我觉得其实一个演员也没有,为什么?因为他们都不会演戏,有些演员是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进体制内的。演员不能把观众吸引进去,就是一个剧团最大的问题,世界上很多知名的剧团都没有原创剧,但是他们必须有挑大梁的演员。作为一个剧团,演好戏才是发展的“灵魂”,剧团可以不需要创作,但不能没有能撑得住台面的演员,剧本直接买断即可,但主要演员必须是自己的。以北京人艺为例,他们的经典剧也并非原创剧,连长盛不衰的《茶馆》也是采用了名家的剧本不是自创的。但人艺的演员基本上个个都是角,观众喜欢看演员撑得起来的戏,所以照样能使自己获得市场的肯定。
记者:不少专业话剧院团的人提出,重庆的戏剧人才缺乏,有的戏剧院团甚至面临着人才断层的危机,您怎样看待这一问题?
夏祖生:重庆的戏剧专业院团人才断层,一些能够挑大梁的演员逐渐流失外地或转行。重庆不是没有戏剧人才,而是戏剧人才不在专业剧团。重庆市话剧团,目前没有一个专职的导演和编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有着近百位演员,但真正站在全国这个水准上拿得出手的演员几乎没有。然而各大高校里,专业从事戏剧创作的编剧却很多,我相熟的许多编剧和导演朋友目前大多都在高校执教,这其中老中青三代人才都有,并未感觉戏剧人才已经断层,确切来说,断层的是专业院团体制内的人才。专业院团的人才流失,从某种程度上,制约了专业戏剧院团的发展。记者:您刚才提出了,重庆戏剧人才并未断层的观点。那么为什么这次人才流失到了其他领域,尤其是集中流向了高校呢?
夏祖生:就戏剧创作和表演而言,我们的很多人才去了哪里呢?不是市话剧团,不是曲艺团、杂技团,而是我们的各大高校。原因很简单,一方面,高校给予的福利和待遇相对更为丰厚;另一方面高校有更多专业的戏剧人才可以交流学习,而我们的院团其实不是很懂;再一方面,改制后的专业院团失去了原有的事业编制,使得一些希望找到稳定工作的戏剧人才望而却步。
这些人一方面在高校教书,另一方面可以继续从事戏剧方面的创作和研究,大量的高校学生支持他们的创作和排演,学校的财力还能够支撑起一些课题研究和戏剧排演费用,越来越多的人才选择放弃专业院团而投奔高校,这也是情理之中的选择。
戏剧黄金时代终结
记者:有部分话剧从业人员提出戏剧的黄金时代可能再度 来 临 ,比如小剧场可能就是一个新的发展契机,您如何看待?
夏祖生:现在的观众对戏剧已经没有当年的热情,戏剧为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以前重庆的话剧热到市民背着铺盖连夜去戏院排队买票,现在已经不可能了。现在的观众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电影、演唱会上去了,这不是坏事。时代在发展,没什么是永恒的。
记者:近年来,重庆各大专业话剧院团开始转型,接受市场的考验。市场化能救市吗?
夏祖生:虽然近几年,国家将市里的各大院团由事业单位转企,但实际上,还是由政府划拨款项来维持着这些院团的生存。这种“输血”并不能真正促成各个戏剧院团的成长,反而使得他们不思进取。如果要让重庆的戏剧走向振兴和繁荣,专业戏剧院团须学会自行“造血”。
应该让这些院团真正走入企业化道路,如果观众认可,市场反响好,那么就会得到好的收益,逐步发展壮大,形成良性循环。如果无人去看,导致企业亏损,那么就应该调整结果,转变思路,甚至缩小规模降低国家损失,不应该把风险规避进政府的摇篮里。文化产业虽需要传承和发展,但并不意味着一味的保护。应该让戏剧接受市场并遵循市场的发展规律,学会自我成长。
是什么让我们走进剧场?
“一出好的喜剧,观众所发出的笑声必定是含着眼泪的”,这是观众对话剧《喜剧的忧伤》的评价。也正由于这出剧的异常火爆,向剧坛发出一个诘问:在文化消费市场竞争激烈的当下,是什么让我们走进剧场?
《喜剧的忧伤》票房被媒体形容为“疯狂”,首场演出开售两小时16200张票全部售罄;随后,280元的票炒卖到600元,680元则最高卖到2000元,网店在售黄牛票时频频使用“不可挑位置挑场次”这样的牛气用语;网友发出“《喜剧的忧伤》简直比春运票还抢手”的感叹。
毫无疑问,《喜剧的忧伤》一部分观众是冲着陈道明、何冰这样的明星演员去的。戏剧和电影都是通过演员的表演来呈现的,演员的表演在戏剧中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同样的剧本,由不同的演员演出,效果有天壤之别。
演员的重要性体现在明星制的艺术作品生产机制中。由此,我们经常会看到为数不少的观众只关注演员而不理会剧本内容和艺术高度的状况。编剧在戏剧体系中的位置日渐边缘化,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观众在戏剧活动的位置十分重要。如果要让观众走进剧场,就必须要尊重不同观众的欣赏趣味。然而,如何去尊重,则是由观众走进剧场那一刻预设的心理追求所决定的。比如他是期待爆笑剧的,他是去看大明星的。或者,他是去“偶遇”剧场里一同当观众的其他名人或专家学者,观众也将之视为“额外”收获。
但是,不能仅仅因为观众的这种心理预期就忽视戏剧创作者的主观动机。无论是编辑创作、改编一个剧本,还是演员决定参演一个剧本,都存有一种内在的意愿。一部戏剧内在的力量是由参与它的创作者决定的,这其中包含从创作到编排再到演出等一系列完整流程中的每一员。
从剧本创作的角度讲,大多数情况下,围绕某一个主题和目的创作的戏剧生命力是有限的。但总有些戏是可以超越时代的,比如,《哈姆雷特》,比如北京人艺的《雷雨》、《茶馆》,这些戏虽然是体现某个时代的问题,但这些作品透过这些时代性的问题揭示了人性和时代背景之下的人的困境,因此能够成为戏剧中的“常青树”。总之,那些长盛不衰,能让观众走进剧场观看的作品,会使观众获得某种“哲学”或“精神性”的启示或共鸣,而当下的很多剧就不具备这样的气质。追究国内戏剧面临的困境,与其说是观众的集体审美趣味降低,倒不如说是戏剧创作团队的“自甘堕落”。
事实上,没有哪个剧能够单纯依靠表演而彻底脱离创作走向长久的成功。即便是大牌明星光环笼罩下的《喜剧的忧伤》亦如是。
《喜剧的忧伤》是根据日本喜剧《笑的大学》加以本土化之后的产物,内容是一个内容审查官和一个编剧之间就如何通过审查而发生的故事。原著属于纯粹的“爆笑喜剧”类型。但是,《喜剧的忧伤》编剧徐昂将情景转换到 20 世纪 40 年代,借助一个有趣的“戏中戏”,从而获得了喜剧所需要的场景置换。
严格来说,《喜剧的忧伤》在经过了人艺的改编之后,并非成为一个寻常意义上的喜剧。除却戏中的一些戏谑和幽默之外,“忧伤”和“沉思”更成为这出戏的特点。所以,好的戏剧作品,同样需要好的创作班底。
陈道明出演《喜剧的忧伤》(资料图)
昆曲《牡丹亭》(资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