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话剧团国泰首演实录
音乐响起,“幸存者”在150分钟后得到了“永生”,下面的人开始站起来鼓掌,两三分钟后人们渐渐散去,这里又回归平静。然而,“幸存者”究竟是怎样登上国泰艺术中心的?或许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2013年6月25日约晚上10点,夜幕之下的重庆弥漫着热气。这时候,黄河穿着一件夹棉的灰蓝色长袍,身披一条深红色围巾,他肃然矗立着,眼睛直视着正前方……
黄河伸出一只手,一边指着前方,一边大声说:“假如我倒在晨曦洒落的门槛上,请不要悲伤。因为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碌碌无为、苟且偷生的幸存者未必幸存;为理想而战、为人民而死的死难者,未必死去。只要能留在你和你们的记忆里,我和我们便是真正的永远的幸存者!”
梁东华和雷泽伟正在排演文革对手戏
三天完成装车、装台
6月25日晚,《幸存者》在国泰艺术中心上演,这是重庆市话剧团有限责任公司在国泰艺术中心的首演。
据重庆市话剧团有限责任公司副团长王弋介绍,这次演出由25位演员、灯光4人、置景4人、音响2人、化妆2人、道具2人、舞台监控1人、副导演1人等组成,一个约40人的演职团队需在四天内完成与新舞台的磨合。
6月22日7:30左右,团里的灯光、道具、置景等小组开始行动。演出所需的物品开始装箱,装箱工们把一件件物品清点好,然后分好类,逐一装进各自对应的箱子里。箱子被搬上货车,从观音岩一路驶向解放碑。8:32,十几个长约1.5米、宽约1米、高约1.2米的专用箱如期运到,箱子被堆放在国泰艺术中心侧门专用的演职员通道内。
6月22日8:37,服装组组长杨涌明及组员袁丁小赶到了国泰艺术中心。两人将箱子里装好的80多套演员服装,一件件拿出来。袁丁小首先把男女演员的服装分开,然后把每个演员演出所需的服装搭配好,并在类似的几套服装领口内注明演员的名字,以免拿错导致尺码不合。
杨涌明把每套衣服都喷洒上酒精,并用熨斗烫平上面的褶皱。“演员的服装喷洒酒精是为了去除服装上的汗味,同时可以杀菌除虫。每使用过五六次之后,我会把服装拿回自己家里进行彻底清洗,平时就用酒精保养。这次的服装花费了七八万元,有的衣服是专门从北京定制的。”杨涌明解释说。
6月23日9:03,曹阳带着李先宗、田鹏、程秋组成的灯光组,范焕曲带着曾宪渝、李星、李健组成的装置组,开始灯光和背景的布置。“由于人手不足,时间紧张,我们还请了8名熟练工负责灯光,另外10人则负责装置,这些工人都是长期和团里有合作的。”灯光组组长曹阳介绍。
上午,团里自带的电脑灯、LED等安装好后,置景的同事发现了问题。“由于国泰艺术中心的空高比一般的剧院高很多,导致装置好的灯照在背景上,会露出一截金属杆,如不调整,演出时必定会穿帮。”装置组组长范焕曲如是说,后来经过一系列调试,问题得到了解决。
连续三天的时间,几个小组从8:00,一直工作到20:00点左右,完成了装车、装台工作。
排演只需素颜、便装
6月25日9:30,《幸存者》的主要演员来到国泰艺术中心集合,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该剧院排演。
所有的演员身穿便装,没有化妆便开始了排演。黄河扮演《幸存者》的男一号穆之光,用扮演女一号的杨稀胭(饰演穆之光的爱人何芬)的话来说,“穆之光是一个酸溜溜的诗人”。黄河身穿一件粉红色Polo衫,梁东华则扮演穆之光的同事、一同被敌军抓入渣滓洞的革命党人吴翰。梁东华站在一旁,身穿一件
蓝色的背后印有阿童木的T恤,他还兼任《幸存者》的副导演。
10:37:,开始进入《幸存者》的一个小高潮。一出渣滓洞囚犯帮助女地下党员朱咏霞(穆之光的假妻子)争取生下腹中孩子的戏正在排演。梁东华对扮演敌军头目雷彪的演员黄杰说:“雷彪,你给我听着,他(穆之光)老婆就要生了,他就要当Daddy了,心里正乐着呢!”
黄杰紧接着对黄河说:“要我保证你老婆和孩子的安全,可以,But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不answer我的问题,你们谁也别想出去。”
10:42,朱咏霞的扮演者谢莹,将要展开狱中生子的一幕戏。谢莹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床被子,王弋扮演的狱友康文玉坐在她身旁。“现在是排演,所以演员没有装上假肚子,到了晚上正式演出的时候才会安上。”重庆市话剧团办公室负责人任燕如是说。
经过狱友的激烈斗争,黄杰(雷彪)终于答应黄河(穆之光)去见他的妻子,黄河推开牢门,走到谢莹身边坐下,看着谢莹拿出几件给孩子缝制的衣服。这时候王弋突然喊:“停一下,晚上不能用这个,这里面都是好衣服,怎么能用这个来演,必须换掉。”
“狱中生子戏”排演开始,一束追光打在黄河、梁东华和袁冶(饰演狱友罗兆永)身上,他们三人听到产房里传来的惨叫。黄河眉头紧皱,压低了声音喊出“Pigforeverxia(朱咏霞谐音),挺住,你一定要坚持住!”袁冶笑了一下,说到底是Pigforeverxia还是ForeverxiaPig?”梁东华看了看黄河,问道:“这到底是音译还是直译?”
然后,三个人一起喊出:“Pigforeverxia,坚持住,不要啊,你要坚持住……”
12:15,排演结束。
伙食标准:5菜1汤
12:16,演员们陆陆续续开始在国泰艺术中心旁的空地就餐,工作餐是团里自己订的,内容包含3荤2素和1个汤。演员们端起黄色的搪瓷碗,排队打饭,负责伙食的工作人员将烧白、尖椒鸡、荷包蛋、炒白菜和炒豆芽菜依次舀到大家碗里。
12:21,演职人员们端起搪瓷碗,有的蹲在地上,有的站着,有的坐在花坛边上,一边吃一边跟同事聊天。杨稀胭说:“我们太辛苦了,下午必须休息,不然精神不好,不能保证晚上的演出顺利进行。”
12:34,王弋对大家说:“吃完午饭,大家自由安排,17:00准时集合。今天中午的饭菜不错,大家多吃点!”
不一会,演职人员把不锈钢盘子里的菜吃得所剩无几,连汤桶里的鸡蛋番茄汤,也几乎快没有了。吃完饭的演员,把剩菜倒入垃圾袋,然后将搪瓷碗堆起来,12:48,地上堆起了半米多高的搪瓷碗,不少演职人员已经离去。
这时候,灯光组才开始就餐。曹阳和几个组员,拿起碗,一边吃,一边讨论如何解决上午发现的一个灯光问题。
梁东华提出:“走灯太黑,演员根本无法看清楚路,不能顺利进行换景工作;走灯太亮,台上走来走去换景的工作人员就会被观众看到,那就是重大演出失误,肯定不能发生。”
曹阳和李先宗、田鹏、程秋经过商讨,最终决定使用灯带解决这个问题。
正在他们吃饭时,负责送菜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拾。他们把吃剩的饭菜倒进一只黑色垃圾袋中,将碗统一收到一个不锈钢桶里。
17:00,演职人员陆续到位,送晚饭的白色面包车停在国泰艺术中心旁,同样是3荤2素和1个汤,只是菜式和中午不同。演员们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负责装置工作的工人们,端起手中的饭菜大口吃起来,很快便吃得精光。
17:30,演出倒计时开始。
只有主演才配化妆师
16::30,杨稀胭和王弋便到了化妆间。任燕介绍,“团里目前只有主演才配备化妆师,一般的演员需要自己完成化妆。这个戏,女性演员只有杨稀胭和王弋需要化妆师亲自化妆。”
王弋坐在靠边的座位上,紧闭着双眼,配合张思化眼影和眼线的动作。张思拿起桌上的BobbiBrown眼线膏,一笔笔在王弋的眼睑上勾勒出眼线。据了解,一盒3g的BobbiBrown眼线膏,国内专柜售价约250元,而BobbiBrown专用的眼线刷售价也在250元左右。
“我们用的化妆品都是团里购买的,我们买的都是高级货,都是知名品牌。”王弋如是说。
杨稀胭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由化妆组的组长叶晓菁负责她的妆容。由于女主角扮演的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所以叶晓菁认为一定要把杨稀胭的眼睛变得更大更明亮。叶晓菁打开化妆箱,取出夹子先将杨稀胭的头发固定住,待脸部妆容基本完成后,放下夹子。
叶晓菁拿出一个卷筒和定型水,开始给杨稀胭做刘海。两三分钟后,杨稀胭的刘海成型了,于是叶晓菁开始为杨稀胭扎头发,先将杨稀胭的头发分成两股,然后用皮筋扎好,之后在上面绑上红色的毛线。“这么做首先是为了符合那个时代,那时候的橡皮筋跟现在不同,那时候橡皮筋上缠有毛线。其次,女主角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儿,她有一颗赤子之心,所以加了这样的一个造型设计。”叶晓菁解释。
17:45,女演员的妆容基本完成后,开始化男演员的妆,黄河是第一个接受化妆的男演员。叶晓菁先给黄河打上了一层粉底,然后扑了粉,并打上了腮红。为了突出男主演的轮廓,在脸部的重点部位打上了阴影粉。“男演员的化妆其实并不简单,也需要画眼线,打口红。舞台装要求必须很鲜明,不然不能突出人物特征。”叶晓菁补充说。
黄河化妆完毕,化妆师开始给袁冶化妆。袁冶扮演的罗兆永与王弋扮演的康文玉是一对夫妻,由于袁冶的年龄比王弋小,化妆师需要给袁冶添上假胡子,以缩小两位演员的年龄差距。化妆师拿起笔,在袁冶的脸上画起了胡子,不一会,“假胡子”便完成了。
其他演员在一旁,自己给自己化妆,主要演员的妆容在18:30前已完成。
临时补救仅有2小时
18:17,杨稀胭正在女演员服装间里换装,正在这时候,她发现扮演何芬年轻时所需的袜子不见了,她走出来打开箱子,里里外外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
杨稀胭把服装组的袁丁小叫过来,然后告诉她,“袜子不见了,我找了几遍都没看到,赶快想办法,总不能让何芬赤脚穿鞋吧!”袁丁小立即走出门,向解放碑走去,准备马上采购一双袜子来补救。
演职员通道内,许多演员边走边串词,黄河、梁东华、袁冶和扮演敌军卧底的徐进对着台词,进行最后一遍热身预演。通道内十几个演员来回走动,各自口中念念有词,他们已经开始投入角色扮演。
18:26,道具组的组长范普拿出一块花格子布,平铺在道具箱上。然后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得阁”牌墨汁和毛笔、宣纸等物品。范普将宣纸平铺在摆好的花格子布上,然后拿起毛笔蘸了蘸碟子里的墨汁,用楷书在宣纸上慢慢地写下“打倒叛徒吴翰”几个字。
“这个大字报,用于梁东华演文革的那场戏,剧情高潮处,梁东华演的吴翰拿起扫帚疯狂地扫掉墙上的大字报,并且将这张大字报撕碎,所以这张大字报每次演的时候需要重新写。”范普说道。
范普写完大字报,又拿出一张长约25厘米、宽约35厘米的宣纸,这张宣纸的尺寸小于大字报。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通缉令”几个字。然后在第二排写下“孙广才”(剧中人物)几个字,之后想了想该写什么,此时,几个演职人员正好经过,范普拿起毛笔写下梁东华、袁丁小、王弋等名字。路过
的演员经过正巧看到,他们笑了笑,便继续投入热身预演。
19:00,有3名观众已入场。19:03,袁丁小带着刚买到的袜子回来,这时候有10名观众入场。杨稀胭马上穿上袁丁小买来的袜子,准备上台。背景布后,六七位工作人员开始监控舞台,演员也已经调整好状态准备上场。19:15,约有4成观众入场,国泰艺术中心前十余个黄牛党聚集,他们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演出门票,一边对路过的人说:“要不要,380一张的票只卖30块,进去看一看嘛!”
19:25,约7成的观众走进国泰艺术中心剧场,5分钟后,关于幸存者的故事即将展开……
文/图重青记者 李诗洋
探索新颖的叙事方式
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所长刘彦君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提到重庆那段红色岁月,人们脑海里呈现出的多是革命英雄流血牺牲、坚贞不屈的舞台场景。因而,当《幸存者》(唐栋、蒲逊编剧,傅勇凡导演)的大幕拉开,当一些另类的创作手法被铺展于舞台时,作品给人的感觉的确新鲜了不少。
一个动不动就当众吟诵酸溜溜情诗的文人有可能是钢铁硬汉吗?如果我们没有随着他的未婚妻坚持了30年最终弄清真相,这些事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与“英雄”的称号连在一起。
当然,在剧中被重新设计的不仅仅是正面人物,而且包括国民党阵营的反派人物,即使是凶狠狡猾的一号人物雷彪。当他觉察到国民党的大限已到时,他一方面下定了“尽忠”的决心,一方面却为自己的妻女买来飞机票,想让她们逃往台湾……
该剧为超越以往红色题材叙事的模式化途径,设计了一个叫何芬的女性,并由此确立了一个爱情的切入视角。这种视点设置作为戏剧线性叙事的主要结构性元素,不仅流畅地连接起了吴翰和康文玉等出狱人员的回忆,使作品得以在1949年前后的不同历史时期和历史场景中自由转换,而且为作品涂染上了一层粉红色的情感色彩。从而扩大了红色英雄题材与普通观众之间的对话界面。
这种叙事策略,通过情感认同的力量来引发观众的认同,通过对情感的理解来唤起人们对历史进行理解的叙事策略,强化了作品的情绪感召力和吸引力。
叙事手段上,本剧融入爱情元素的同时,也借鉴了悬疑剧的规则。悬念设计使剧情的进展形态显得摇曳生姿。
戏剧开场,主创就采取了不断设问的方式,适时推出了几个大小不同的悬念:为什么烈士名单中没有穆之光的名字?穆之光在自首书上的签名是怎么回事?穆之光已经有了怀孕的妻子这件事是否属实?那个几度上场,偷偷将穆之光的红围巾放在何芬跟前,让她看到的蒙面人又是谁?
一系列悬念的设置,建构了叙事兴奋点和心理冲击力,“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引发了他们的注意力和观赏兴趣。
不仅如此,这些悬而未决的问号还贯穿全剧,成为提领总体布局的重要手段,引导观众的兴趣不断向前延伸,使他们不由自主地随着主创的引领而跟进剧情。无论是牢狱内吞吃情报纸条,还是修补歌乐山的“豆腐渣”围墙,或是假扮夫妻,几乎所有情节都以插叙的形式被纳入了悬念解开、真相披露的过程中。这种谋篇布局,不仅改变了这类红色题材容易平铺直叙的叙述方式,而且使何芬的人生经历与精神追求,也在这一波三折的求索过程中得到生动的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