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7-爱国者达叔 永远都是主角

日期:03-04  来源:重庆青年报

2月27日,著名的“黄金配角”吴孟达因肝癌病逝,让很多观众朋友陷入悲痛之中。

他塑造了无数经典的角色,带给大家欢乐和思考,陪伴了几代人的青春。尽管演了一辈子配角,但他对角色不曾敷衍,“当演员能做就拼命做”。达叔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条微博写着“我是中国人”,令无数人致敬,让人在看到一位戏骨的敬业精神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艺术追求。

一朝成名纸醉金迷

把自己弄丢了

吴孟达1952年1月2日出生于厦门,7岁跟着家人移居香港,一家人挤在狭小的廉租房内。严厉的父亲对身为长子的吴孟达要求尤为严苛,所以吴孟达进演艺圈是瞒着父亲的。直到有一天,父亲在吃饭时看到了电视上的吴孟达,勃然大怒。协商之后,他最终同意吴孟达白天去公司帮忙,晚上可以去拍戏做演员。

吴孟达小时候唯一的娱乐是看电影,1970年吴孟达家里买了一台电视机,他每天看《欢乐今宵》,觉得很有意思。在吴孟达看来,演员这份工作很容易,轻松还有趣,所以在1973年,他背着父亲考了香港无线电视台(TVB)的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当时的同班同学还有周润发、林岭东、伍润泉,他们四人被称为“发达东泉”。吴孟达在班里的成绩非常好 ,还当了副班长。最终全班有22人真正毕业,签全约的有7人,吴孟达就是7人之一。 

1979年吴孟达与郑少秋、赵雅芝合作了《楚留香传奇》,他扮演楚留香的好友——醉猫胡铁花,这个角色让吴孟达火遍台湾。名不见经传的吴孟达成了“达哥”,受到很多人的追捧,膨胀了的吴孟达开始找各种借口拖着不回香港工作。这一年,吴孟达以为自己轻飘飘地在白云之上,可是等他睁眼一看,已经跌落在深渊之中。

最怀念在低谷的那四年


吴孟达曾说:“当演员心要正,意要诚。”这句话听着貌似没什么新意,像每个演员都会说的“门面话”,却是吴孟达经历了四年之痛的肺腑之言。

吴孟达在台湾待了一年,挣的钱超过了10万美元,可是1980年,吴孟达回到香港时,不但没有收入,反而欠债30万港币。

在艺员培训班时,周润发和杜琪峰家离电视城远,有时候晚上不方便回家,就到吴孟达家住,三人关系非常好。欠下巨额债款后,吴孟达找周润发借钱,被周润发拒绝,杜琪峰也说吴孟达是“烂泥扶不上墙”。

痛定思痛的吴孟达决定拍戏赚钱还债。吴孟达说:“那时候TVB真的对我不错,留薪水给我,每个月大概有两千多。当时政府规定破产之后只能留一半薪水用来生活,另一半要还债,所以我拿到手的钱其实只有一半。”

就这样,吴孟达开始了各种跑龙套,终于在四年之后还清了债务。多年之后,回忆起这段时光,吴孟达说这段痛苦生活已经成了他身体里的烙印,让他永远铭记自己多么后悔这段荒唐岁月,但他也表示“没有那四年,就不会有现在的吴孟达”。

2019年,吴孟达接受媒体采访时,问及特别怀念自己做演员的哪一个阶段?吴孟达说,最怀念1981年到1985年的那四年,“我最爱的是这段时间,这是我整个电影生涯最大的转折点,我在这四年里面沉淀下来……这四年里面,有很多不能为人说的艰苦,但是我也因为这四年,得到了后面很多东西。”

《新扎师兄》后事业重新起步

四年的低谷生活也是吴孟达重新学习,认真对待演员这份工作的四年。四年里,工作之外,吴孟达还一直在看老前辈的表演,看以前老师的笔记,读很多表演方面的书。“一段段去看,一段段去思考。那个时候走在马路上也在思考表演,不停地观察身边的人,包括马路上推车捡破烂的老太太……我会尽量去观察她们的年龄、动作,揣测她们的心态。”

关海山是吴孟达的恩师,在吴孟达陷入低谷时,关海山鼓励他,还送《演技六讲》给他,让吴孟达演戏开窍。吴孟达说:“我很喜欢看师傅的戏,一直在他背后‘偷师’,看他怎么演戏,还向师傅请教了很多关于表演的方法。他的表演方法好全面,对我的帮助真的是好大。”

就这样,在1985年,吴孟达迎来了事业的转折点,他与梁朝伟合作了《新扎师兄》,在里面扮演一个教官,有一场戏,是他叱骂梁朝伟,台词只有两页纸,他读了上百遍。

为了演活这个小人物,吴孟达告诉自己:“如果仅仅是老师对学生的训斥,那只能表现出教官的‘恶’,但这个教官对这个学员是‘怒其不争’的,所以在凶之余,你还要让观众信服,这个教官是很看重、很爱惜这个学员的。所以虽然嘴在骂,但眼睛一定要散发出心疼的感觉。”

《新扎师兄》后,吴孟达的演技得到了认可,又成为片商和导演看好的演员。

感谢周润发的不借钱之恩

1990年,吴孟达演了电影《天若有情》,这部电影让刘德华和吴倩莲一举成名,也让吴孟达获得了他人生中唯一的电影奖项——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吴孟达扮演的太保成为其众多扮演过的角色中的经典。

1991年吴孟达获奖后,周润发也特意恭喜他,但吴孟达还记恨着周润发不借钱给他。后来杜琪峰告诉吴孟达是周润发私下向片商力荐他演这部戏,吴孟达这才明白了周润发拒绝他的用意。周润发说,若当年借钱给吴孟达就是害了他,“因为你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悔改,也不会真正站起来。”

吴孟达之后多次在采访中感谢周润发当年的不借钱之恩:“我知道周润发觉得我应该自己去负责。如果他再帮我,就会让我形成一种依赖性。这次帮了我,我把钱还了,还继续去玩,便没有教训到我。”

和周星驰彼此成就

吴孟达的演艺高峰离不开周星驰,两人可谓彼此成就。两人合作的十余年,是周星驰的黄金时代,也是吴孟达的高光时刻。

吴孟达和周星驰的第一次交集是在1983版电视剧《射雕英雄传》中。周星驰饰演一个被梅超风一掌打死的小兵,吴孟达饰演丐帮叛徒,不过他们当时都只是跑龙套,并无合作。

1989年,周星驰、吴孟达第一次正式合作。两人拍了电视剧《盖世豪侠》,这部剧被认为是周星驰“无厘头”风格的开始,一部武侠片,被演成了搞笑片,周星驰的喜剧天赋开始展现。随后的《他来自江湖》更是让周星驰和吴孟达展现出了高度默契,一对“黄金搭档”就此产生。

1990年的电影《赌圣》开创了香港电影的“周星驰时代”,这部小成本的电影票房高达4000万港币,打破了港产片票房纪录。从1989年的TVB电视剧《盖世豪侠》到2001年的《少林足球》,12年时间两人合作了20多次,包括《武状元苏乞儿》《喜剧之王》《整蛊专家》《逃学威龙》《大话西游》……香港影坛不乏黄金搭档,但最受欢迎的莫过于周星驰和吴孟达这一对。

早年,周星驰住在吴孟达对门,中间只隔了一条街。“一分钟就可以走到他家,有时候上班、下班和拍戏都在一起。我们就一起聊了一个风格出来,跟以前的演出方式不一样,所以在香港就爆出来。”这种风格后来被称为“无厘头”,吴孟达笑说虽然他一直不明白“无厘头”是什么意思。

因为住得近,两人经常会聚在一起吃饭,讨论剧本,还去公园看情侣如何互动。有时候周星驰和妈妈说话语气不好,吴孟达还会提醒他。作为“绿叶”,吴孟达不仅尽职尽责地在表演时为周星驰配戏,也是片场里暴躁的周星驰与其他人员之间的“调和剂”。

遗憾的是,《少林足球》之后,二人再无合作,外界关于两人矛盾的传言一直不绝于耳,吴孟达承认两人关系不如从前亲密,但是他一直夸周星驰是天马行空的天才,多次澄清两人不合作,不是因为有矛盾。吴孟达生前表示,周星驰拍《功夫》时原本也有他的角色,没有合作是因为没有档期,后来周星驰在拍《美人鱼》时曾再度找他合作,但他因为身体原因婉拒。因为周星驰拍戏一向严苛,吴孟达担心自己的身体受不了,拖了周星驰的后腿。

周星驰和吴孟达合作的《破坏之王》中曾有这样一幕,达叔跟星爷说:“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星爷回应说:“好吧,那就先这样了。”今年住院前不久,吴孟达还曾在出席一档节目时表示,“只要我活着,他(周星驰)活着,还在做这行,就总有合作的机会的。”

如今,人们一直期待的周星驰与吴孟达“有生之年”的合作从此再无机会。

从影四十多年 没有辜负演员二字

吴孟达在去年年底患上肝癌,今年2月20日,因重病入院,最终于2月27日医治无效去世。早在2014年,吴孟达就曾传出去世的消息。

2013年,吴孟达患了糖尿病,但他照旧大吃大喝,后来有一次见化妆师好友在哭,一问才知她先生将因糖尿病做手术截肢,自此吴孟达食量减半、不敢碰糖。 2014年吴孟达因为病毒感染导致心脏衰竭住进了ICU,那场大病让吴孟达暴瘦30斤,从此吴孟达戒烟戒酒。他回忆那段日子时说:“虽然心里想做很多事情,但感觉力不从心。几年没拍戏,感觉好像自己跟观众距离越来越远了,夜阑人静的时候,就感觉好像自己就要走了。”

近年来虽然身体不好,但吴孟达仍有很多工作。他坦言因为要照顾家庭,经济压力大,才要一直工作,不过吴孟达说自己热爱演戏,所以并不觉得辛苦。

为了挣钱,吴孟达演了很多戏,他坦承里面有不少烂片,但是他说自己对待每个角色都有诚意,每个角色自己都用心了,就算是烂片,也希望用自己的表演来帮到它。

“当演员,能做就尽量拼命做。 每一场剧本,每一句对白,我可能看了超过50次。”吴孟达认为自己能在演艺圈这么多年也是凭着“诚意”:“在戏里面,每一个镜头,我都拼命,你会看到诚意,不是随便。我从来不带剧本到现场,因为我在家,人家睡觉的时候,我都把所有剧本处理好,这是真的,这就是我的诚意,观众会看出来这个演员到现在还有很大的诚意在演……从影四十多年,没有辜负演员二字。”

合作《流浪地球》时,吴京曾发微博:“跟吴孟达老师对戏,他都不用剧本,把对方的台词也背下来了。”

由于身体原因,吴孟达近年来已很少拍重头戏,拍《流浪地球》时,他驻组100天,已算很长。拍这部戏,吴孟达不但要穿70斤的戏服,还要吊威亚。每拍完一个镜头,他都需要吸氧气才行。

吴孟达坦言,这是自己首次拍戏辛苦得哭了:“我回家就哭了,我想自己都66岁了,干吗还要受这个苦,我是没饭吃了吗?我的表演生涯结束了吗?”

身体条件跟不上,让吴孟达难过;自知演员生涯即将结束,更是让他落泪。所以在2018年冬天面对《十三邀》的采访时,吴孟达说“我老了”,这个无奈的镜头,当时让众多网友唏嘘不已。

演了一辈子配角

论起爱国 他一直是主角

达叔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条微博写着“我是中国人”,令无数人集体致敬。艺术无国界,艺术家有祖国,透过这短短五个字,人们读懂了他对国家朴素而自然的爱。达叔是中国人,他对祖国的热爱,代表了香港同胞的主流价值观。观众缅怀和尊重达叔,不仅因为他演技精湛,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干净、滚烫的爱国之心。

做人最大的事情,“就是要知道怎么样爱国”。吴孟达演了一辈子配角,但论起爱国,他却一直是主角。在香港这个舞台,爱国者达叔,和那些热爱国家的人,永远都是主角!那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情感,能够让他们与反中乱港分子划清界限,携起手来,背靠祖国、守护香港、建设家园。

吴孟达生前曾透露想拍一部自传,他说这部自传是部悲喜剧,希望以自己的人生起伏给旁人以反思借鉴。在吴孟达看来,人生不过是一场超大的梦,活到他这样年纪的老头子,才会发现人生里面有太多甜酸苦辣,能吃顿安乐饭就够了。

吴孟达拍的最后一部电影是今年春节上映的《少林寺之得宝传奇》,他与主演王宝强自拍了一段视频,在视频中,吴孟达说:“不要皱眉头了,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开心。”如今,斯人已逝,希望达叔在天上再无疼痛,只有快乐。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嘉  图/吴孟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