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奥运会获得两金两银 中国女子蝶泳重回世界巅峰
张雨霏：爸爸在天上给我加油呢
23岁的徐州姑娘张雨霏在东京奥运会上的表现令人惊艳。9天的游泳赛程，她几乎每天都有比赛——参加了6个项目的比拼，连同预赛、半决赛、决赛，一共听了12枪，拿下了两金两银（女子200米蝶泳金牌、女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金牌，女子100米蝶泳银牌、4×100米男女混合泳接力银牌），成为中国游泳选手单届奥运赛场获得奖牌最多的运动员。
中国女子蝶泳的水平一直以来都处于世界泳坛前列，然而，自刘子歌、焦刘洋两位奥运冠军退役，陆滢结婚生子离开一线之后，中国女子蝶泳也曾有过短暂的低迷期。但现在，随着张雨霏的出现，中国女子蝶泳再次破茧而出，打破了国际泳坛高手环绕的局面，重新站在了世界巅峰。而张雨霏也将成为中国、亚洲，乃至世界的“新蝶后”。
3岁就下水
年少成名天赋高
张雨霏出生于江苏徐州的一个体育世家，其父母都是游泳教练。据妈妈张敏回忆，张雨霏3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她下水了。张雨霏说：“因为爸妈都是游泳教练，所以我有记忆以来似乎每天就泡在水里，每天都在游泳。”
在张雨霏5岁的时候，张敏便开始认真考虑让女儿系统地学习游泳。于是，她将女儿送往具有游泳传统的徐州市民主路小学就读一年级。之后，张雨霏开始跟随启蒙教练孔淼学习游泳。
张雨霏超强的天赋和出众的身体素质引起了孔淼的注意，他分享道：“八九岁的时候，这个小孩的天赋就开始凸显出来。训练的时候，雨霏总是主动挑战同组或者其他组比她大的运动员。一开始她输多赢少，后来随着水平和技能的提升，她游得越来越快，就变成了赢多输少。”
孔淼曾给张雨霏做过乳酸代谢测试，这个测试反映了运动员身体的恢复能力，结果显示，张雨霏明显超过其他孩子。对于游泳运动员来说，超强的身体恢复能力就意味着更加“耐练”。
12岁时，张雨霏在江苏省运会大放异彩，夺得2金3银1铜。凭借这样的成绩，她被选入了江苏省体校。在省体校不到半年，又因表现优异，张雨霏未经试训就接到江苏省游泳队的进队通知，这也创造了江苏省专业队的历史。2011年，张雨霏参加了在包头举行的第十一届全国中学生运动会，13岁的张雨霏一人独得游泳项目的3金1银。
2015年是张雨霏成绩快速进步的一年，她随中国游泳队出征了喀山世界锦标赛。那是张雨霏第一次在游泳世界大赛上亮相，17岁的她在200米蝶泳决赛中游出了2分06秒51的成绩，获得第三名，拿下了她在世锦赛的第一块奖牌，同时创造了该项目的世界青年纪录。
2016年，18岁的张雨霏首次征战奥运会，并在女子200米蝶泳决赛中获得第六名。忆及当时的情形，张雨霏说：“我坐在检录室里就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赶紧比完。”
蝶泳和自由泳金牌都能拿
当之无愧的全能人才
有意思的是，张雨霏获得全国冠军的时间，要比她成为青少年世界冠军和亚洲冠军来得晚，打破了通常“从省市至全国到亚洲再到世界”的一般体育明星的进阶惯常。更有意思的是，张雨霏首夺全国冠军的项目来自于她的副项，且一夺就是双金。
那是2014年秋，在黄山举行的全国游泳锦标赛女子200米自由泳决赛上，张雨霏获得她第一枚全国比赛的金牌，第二天她在女子400米自由泳决赛中再夺第一。在张雨霏与队友获得东京奥运会女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金牌时，不太了解她的人或许会纳闷，这姑娘不是游蝶泳的吗，怎么自由泳也这么厉害？这便是张雨霏的天赋所在了——她早已具备了“全能王”的潜质。
除了女子100米蝶泳的全国纪录之外，张雨霏还是全国女子100米自由泳纪录的保持者。在去年9月27日的全国游泳冠军赛暨奥运会达标赛中，张雨霏游出了52秒90的好成绩，打破了11年前快速泳衣时代上海名将庞佳颖创造的全国纪录。而在今年的冠军赛暨奥运会选拔赛中，张雨霏不仅继续包揽了女子100米、200米蝶泳的金牌，轻松达到奥运会A标，还连续在女子50米、100米自由泳预赛、半决赛中游出其他选手难以企及的成绩、拿到第一，并全都轻松拿下东京奥运会的A级参赛标准。
换教练后改技术
东京奥运会前曾陷入迷茫
就像很多成功者都会经历迷茫期一样，张雨霏前进的道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2017年天津全运会之后，张雨霏的主管教练被禁赛，按照队里的要求，大家只好分开选择各自的新教练。经过慎重思考，张雨霏选择了如今的主管教练崔登荣。崔登荣是一名特别强调技术细节的教练，张雨霏又恰是出了名的能力超强、但技术有短板的运动员。本以为这样结合与互补应该是完美的，没想到二人起初的合作并不那么美好。
2017年年底，崔登荣给张雨霏立下了拿奥运冠军的三年计划：第一年改技术，第二年练能力，第三年拼细节。
改技术是个风险极大、短期收效甚微的大动作。由于长期高强度训练，张雨霏的脊柱侧弯情况明显，两侧力量不均，抱水时机也不同，蝶泳入水手形、入水点、抱水路线、出水路线都有大问题，甚至张雨霏的出发、转身、到边细节也全有缺陷。崔登荣曾开玩笑地形容张雨霏就像是一台搭载了超跑机器的极品飞车，但外观却匹配不上其内核。
为了改技术，张雨霏不得不尝试练习许多枯燥甚至带来痛苦的纠正动作。为了让肩的灵活性更好，入水点能更远，从而增加抱水的实效，崔登荣每天晚上会安排专人给张雨霏压肩。张雨霏当着外人不敢有脾气，私底下却跟崔登荣发了好几通火，但每次又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训练时两个人拌嘴如同家常便饭，训练外却不妨碍他们之间越来越深的信任。崔登荣把张雨霏当成自己的女儿，张雨霏也把崔登荣当成了父亲，把最真实的情绪和想法全盘托付。
改进技术的初期，张雨霏的成绩曾有过大幅下滑，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200米蝶泳夺冠的短暂辉煌之后，2019年的光州世锦赛上却连半决赛都没进。这一年，张雨霏甚至到了遇到谁都会输的地步。这也成了张雨霏内心挥之不去的梦魇，面对只有不到一年的东京奥运会，张雨霏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我害怕”成了她游200米蝶泳前说得最多的一个词。
为了找回自信
一年多没有参加200米蝶泳比赛
2020年4月，由于疫情，东京奥运会推迟一年举办，对张雨霏成绩得不到提高而百思不得其解的崔登荣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一年不让张雨霏参加任何200米蝶泳的比赛，一年不测试任何200米蝶泳的成绩，让张雨霏专注100米蝶泳。其实，在崔登荣看来，100米蝶泳练得再好，奥运会也不见得稳赢，因为几个对手都很强大，你进步别人也在进步。但是200米蝶泳，对手都变老了，张雨霏的条件则是最好的。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是几代中国游泳人拼下来的光荣业绩，无论如何也要延续下去。女子200米蝶泳夺冠是崔登荣接手张雨霏以来的梦想，也是张雨霏出道以来的梦想。
在崔指导独特的人格魅力影响下，帮助张雨霏的人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有三个外教提出愿意付出自己的额外训练时间来单独带她，张雨霏爱笑的性格也非常讨这些外教的喜欢，加之自学的英语也让她与外教无障碍交流。
于是，张雨霏的陆上体能训练直接被几位外国体能教练共同承包。数月后，张雨霏的体能有了明显的质变，她也养成了和男队员较量体能的习惯。加之水上系统训练能力的提升，张雨霏渐渐找回了一些自信，她开始独立思考训练，主动沟通反馈。有了100米蝶泳训练的成功，200米蝶泳技能的提升水到渠成。不断的比赛配速训练，不断的细节打磨，2021年的第一天，在阔别200米蝶泳赛场400多天后，张雨霏再度出战，在全国游泳争霸赛上，以2分05秒49大幅提高个人最好成绩。同时，这也是近几年来的世界最好成绩。
早在2020年10月初于青岛举行的全国冠军赛暨奥运会达标赛上，张雨霏就已经在100米蝶泳中游出了55秒62的个人最好成绩，与瑞典名将舍斯特伦保持的55秒48世界纪录仅相差0.14秒，并打破了刘子歌保持了11年之久的该项目全国纪录。今年5月份的全国冠军赛暨东京奥运会选拔赛又是在青岛举行，张雨霏在100米蝶泳比赛中再次轻松游进56秒，状态相当稳定。两大蝶泳主项都毫不费力地拿到了前往东京参赛的资格。这个时候，张雨霏和崔登荣才松了一口气，而且心里有了底气。
性格开朗
曾被教练评价为“傻白甜”
张雨霏不仅人长得甜美，性格也开朗，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属于“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阳光女孩。
在里约奥运会有傅园慧的“洪荒之力”，在东京奥运会有张雨霏的“中国力量”。女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决赛结束后，张雨霏对着镜头表示，夺得金牌让她感到惊喜。“我的主项并非自由泳，开始游的时候我还想着人家都是游专项的，我可能会游不过对手。可到了最后50米，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量，可能就是中国力量吧，一下子给了我巨大的动力，（促使我）第一个完成了交接。”看着几个年龄比自己小的伙伴，张雨霏有所感慨，“我算是90后的尾巴吧，看看她们，都是00后啊。”
在女子100米蝶泳决赛遗憾与金牌擦肩而过时，很多人都安慰她。然而，张雨霏说：“我为什么要遗憾和伤心呢？我还从来没有赢得过奥运会的奖牌呢，这下拿到了银牌，是进步和突破，我很开心。”谈到对于接下来200米蝶泳比赛的展望，张雨霏就回答了一个字：“游。”而在拿到200米蝶泳决赛冠军后，被问及当时的想法和愿望，张雨霏却说：“我希望半年不下泳池。”但随即她马上自我否定，“这不可能，我知道我今年不会退役，明年也不会退役。”
张雨霏还透露说：“你们知道吗？我教练（崔登荣）可啰唆了，每天要和我说100句话，虽然都是对的，我也不能全听进去，只要有一句听进去了就行。这次200米蝶泳比赛当天我就记住了一句，他告诉我没人能游得过我，这就是我的舞台，而且我还会破纪录。”
最逗的是，张雨霏还披露了崔登荣刚收她当弟子时形容她是“傻白甜”的典型。后来，外训回来，张雨霏的皮肤晒得很黑，她就和崔登荣说：“教练，你看我这回是不是连‘白’字都不占了？‘傻黑甜’？”
给教练挂金牌
拥抱曾患白血病的日本选手
4×200米自由泳接力夺冠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西方媒体再次挑起了兴奋剂话题，张雨霏霸气回应道：“从2020年3月一直到现在，我们的兴奋剂检测从未停过，到奥运会前更是越来越多。根据网上统计，中国选手应该是全世界接受尿检数例最多的！”
除了霸气之外，张雨霏的骨子里更多的是温情。200米蝶泳夺冠之后，她在泳池边把金牌摘下来，郑重地挂到了崔登荣的脖子上，感谢他多年的培养之恩。在女子4×100米混合泳接力比赛结束之后，张雨霏拥抱了日本队队员池江璃花子，并用“See you next year”与她相约在2022年的杭州亚运会上再见。2018年的雅加达亚运会上，池江璃花子夺得6金2银，被称为“泳池中的天才少女”，张雨霏和她在100米蝶泳中较量过，当时夺冠的是池江，张雨霏获得了亚军。后来池江璃花子被诊断为白血病，努力治疗康复后又复出参加奥运会，张雨霏与她惺惺相惜，两人是对手，也是朋友。
奥运会比赛结束，提及父亲，开朗的张雨霏泪流满面，她说非常想念已经在天堂的父亲：“我已经有很久没有机会叫爸爸了，但是我会经常梦见他。里约奥运会的时候我梦见了他，这次出征东京之前我也梦到了他。在200米蝶泳比赛之前我的心里还想着爸爸，我知道我绝不是一个人在比赛，爸爸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在给我加油呢！”张雨霏表示，自己现在可以这样跟父亲对话了：“爸爸，我已经站到了奥运会的舞台上。我是奥运冠军，我做到了，女儿会成为你的骄傲！”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刘艾林 图/张雨霏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