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7-少年,当听见心中的一声咆哮,就去做一头雄狮吧!

日期:12-23  来源:重庆青年报

《雄狮少年》热映中 导演孙海鹏揭秘幕后制作过程

少年,当听见心中的一声咆哮,就去做一头雄狮吧!


兵分三路

制作团队全方位研究舞狮

2019年8月,《雄狮少年》开始立项。那时孙海鹏没有剧本,只有三个关键词:舞狮、少年和热血。之所以选择“舞狮”这一中国传统民间艺术作为影片的重要元素,主要与孙海鹏想讲一个充满烟火气的故事有关。在广州,大街小巷中每逢开业或庆典,就会出现舞狮表演。同时,对于孙海鹏来说,舞狮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创作方向。“舞狮的造型非常好看,充满着各种颜色,花纹也很讲究,如果我们能把它们呈现出来,视觉效果会有很强冲击力。狮鼓一敲,狮头舞动,会有种热血的感觉。并且,如果用真人拍摄,就不能做太夸张的动作,但我们制作动画就没有这个限制了。”

确定了题材,制作团队就要全方位去研究舞狮。在广东找到舞狮队并非难事,孙海鹏发动了动画组、特效组和音乐组,兵分三路去采风,学舞狮。

通过学习,孙海鹏明白了舞动狮头时发力的特点,表演狮头舞动不是双手上下左右晃动,而是要像一上一下的出拳似的去发力。孙海鹏表示,如果不搞清楚发力的特点,动画制作出的舞狮动作便不对味。“包括打鼓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握鼓槌,握在什么位置,以及狮头上的首饰和花纹是什么样的,我们都要去研究清楚。只有我们做了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才能开始去画分镜,再去设计动作,之后由动画师一步步地把它呈现出来。”

同时,特效组需要不断地跑到狮头店里问师傅制作狮头和狮尾需要什么样的材质,如何将两者缝合起来,且要观察舞动时狮子毛发的动感。起初,他们制作过一版狮尾,在一块布上面做出了缝合的结构,但整体出来时的效果却总和平时看到的狮尾有些出入。之后特效组再做研究时发现,狮尾的中间部分有一个可以伸缩的橡皮筋,会让狮尾看起来有弹性。“舞狮时的动感尽管很美,但制作起来是很复杂的。搞清楚了结构,我们再把软件里的整个工程改掉,加入了橡皮筋的设计,呈现出现实中舞狮的效果。有很多像这样的细节和效果,都是我们一遍遍地采风和试验才制作出来的。”

舞狮不能少了鼓点节奏,音乐组的采风要呈现出狮鼓独特的音色和质感。他们邀请打击乐师傅根据制作的视频配合打鼓,再由音乐总监将其融入到现有的音乐中。他们从狮头店选择了不同音色的鼓搬到录音棚里,请师傅进行演奏,再经后期处理,让鼓的声音变得更加震撼。

最终,制作团队结合三个小组的全方位采风,才形成了一个比较贴合真实舞狮的效果。

细节呈现

整个团队一遍遍去村子里采风

由于“烟火气”的设定,孙海鹏将影片的主要发生地设置在农村。2019年9月,与舞狮采风同时进行着的准备工作,还有制作团队对村庄的采风。

孙海鹏坦言,在采风之前,团队仅靠着想象制作出来的村庄像是一座公园,有树、有河、也有房,但就是没有烟火气。村庄的采风过程并不容易,他们开始密集走访之后,发现稍有历史的村庄大多已变成了景点,这意味着村庄已经过重新修缮,许多村民并不住在里面,这样的村庄“其实并无多少神韵”。之后不久,走访至广州顺德市的百丈村和北水村时,孙海鹏终于找到了心中所想的村庄:“这两个村庄有很好的格局,没有太过密集的房屋,村庄有池塘,地形也很丰富,最重要的是村里还有村民在生活。我们不仅要熟悉村庄的环境,更重要的是感受村庄中的生活细节。”

村庄的采风工作几乎是全员出动,据孙海鹏介绍,美术人员需要根据采风信息画出概念图,制作人员接手时要在概念图的基础上还原村庄,只有每一步的制作人员对村庄达到了统一的印象,形成相同的频率,做出来的场景才是一个较为舒服的状态。因此,从导演到美术人员再到设计和制作人员,需要一遍遍去村子里采风。

因影片中的故事时间跨度为一年左右,所以制作团队需要感受村庄一年四季的变化,特别是不同季节,植被的状态是不一样的。孙海鹏想要把这种细节完整呈现出来,直到2020年8月,他们才结束采风工作。

强调真实

物理地模拟,而不仅仅是艺术效果

虽然《雄狮少年》是一部动画电影,但在导演的讲述中常能听到“真实”这个词语。孙海鹏回忆起制作过程时,认为最难的部分是影片最后的“舞狮决赛”。他清楚地记得,决赛部分有130头舞狮集中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看台上的观众达1800多个,外围的路边和桥上的人物更是不计其数。

“每个狮头的形态各异,每个人物也都有毛发和动作,不能让观众一眼看上去都一模一样。所以,我们需要做大量的素材,特别是很多路人的动作素材,要把他们随机地放置在各个场景之中。舞狮虽然数量多,但可以通过工程程序将一头舞狮进行复制之后再做调整。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解决方案,有很多镜头并不能单纯地使用工程中的素材,需要再单独设计,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他解释道。

孙海鹏还特别提到了决赛中“水”的设计,决赛中有一段比赛规则为众多舞狮过栈桥,掉进水中的舞狮队就会被淘汰,而这一过程中有很多狮子掉进水中,如何呈现水的各种形态又是制作团队经历的一次算法上的考验。

“我们的制作是需要程序算法的,需要电脑把水的形态制作出来。但其实水的形态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有水的衬底,又要有水花溅起,或是洒在舞狮身上……而我们需要非常物理地去模拟它,而非一种艺术效果,它更多的是一个科学,或者说是一个程序。因此,我们要做出很多算法,服务器又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算出一帧的画面来。那就意味着如果我们发觉做错的时候,修改的成本是极其高的。所以,水的形态加之人和舞狮的毛发及动作的设计,使得这场决赛的制作非常复杂,也特别考验综合能力。”

调整节奏

在简单的故事里加进丰富的情绪

现在看来,孙海鹏很满意“舞狮决赛”的处理,不单是对制作层面的满意,也包含对剧作层面的满意。

“决赛中,主角阿娟的情绪就像他在舞狮上山过桩一样,是不断递进的,一路往上走的。阿娟从不断回忆到过桩时的紧张,再到全场打鼓加油,又到最后拿出家人的照片,跳出去的时候,会有飘落的木棉花瓣,阿娟也转变为一头真正的狮子。我想借助这一点奇幻的设定,让情绪继续走高。”孙海鹏讲述道。结局加入奇幻元素,是他一开始就想到的设计。他认为,如果在一部奇幻影片中以这样的奇幻元素结尾并不稀奇,但在一个现实题材的故事中有一两处奇幻镜头,会呈现出独特的力量,视觉呈现也会丰富。

孙海鹏对于剧作方面并无太多要求。“我希望在简单的故事里加进丰富的情绪,比如少年成长的疑惑,他们的喜怒哀乐,还有师父和他妻子的中年人情感……尽量在故事框架里去填充多个面向的感情。”

不过,简单的故事也要经历不断的打磨。今年7月,电影制作基本完工,团队组织了一场试映会,这场放映暴露了电影中的很多问题。当时,招募来的观众着重提出了影片节奏的问题,他们认为电影前半部分的节奏过慢,有几处情节拖沓,还有信息交代不清等缺点。

孙海鹏根据观众的反馈,对影片前半部分做了集中的修改,将时间压缩,删减戏份,调整节奏。“此外,我们还发现那场放映,观众对电影中开始寻找鼓手阿狗时的戏份反映不佳,原本我们的设定是阿狗正在吃甘蔗,被阿娟和阿猫忽悠着参加了舞狮队,观众认为这个情节较为牵强。我们很纠结,因为这场戏如果废掉,就需要重新做一版。经过讨论,我们把阿狗的设定改为在鱼丸店打鱼丸,因为打鱼丸的动作和打鼓是相通的,所以找阿狗去打鼓就变得更加合理一些。我认为重新调整这场戏,是值得的。”

雄狮下山

重要的是通过舞狮,他改变了自己 

故事设置在2005年,是孙海鹏的有意为之。“2005年是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年份,那时既有手机,同时也保留了一些怀旧的元素,如街头的电话亭、小卖部打电话等,人和人的联系不像现在这么紧密,多少还是需要打电话找人,而不像现在拿起手机就可以通讯了。”此外,孙海鹏想让主角阿娟的起点设置得更低一点,人物就会在之后的剧情中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高光时刻,会更有戏剧张力。正如电影中的台词所说:“人这辈子,就像舞狮,上山下山,阿娟有自己的路要走。”舞狮表演中的“雄狮上山”一如主角阿娟的行动轨迹。孙海鹏在场景设计中,也根据阿娟所处的人生境地,对其周围山的形态做出多个变化。

“电影开头部分,我们把阿娟的村庄周围的山制作成矮矮的,看上去很平坦。那么,随着剧情发展,阿娟家庭的变故,我们就把他周围的山变高了,也代表着他的命运开始坎坷。阿娟从农村到城市之后,我们把城市中的建筑也做得像高山一般。最后的决赛中,舞狮过桩的擎天柱也代表着一座越不过去的高山,我们让周围的建筑又变高了一些。”孙海鹏解释道。

影片中,阿娟到城市之后,唯一一次戴上狮头舞狮是在深夜的天台上,一直舞到天亮。太阳初升,阳光穿过高楼的夹缝照耀在阿娟的身上,他张开臂膀,面对着群山一般的高楼大厦,大厦前是矮小的居民楼,之后才到达他所站在的天台。建筑和小小少年形成强烈的对比,给不少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孙海鹏在广州常能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同于北京宽阔的城市观感,广州的城市构造较为密集,有时房与房之间只有一条细缝,阳光可以穿透进去,我们专门搭建了这样的场景。”而对于这场戏,孙海鹏更喜欢的是天亮之前,阿娟深夜舞狮的场景,“我们专门为阿娟营造了一种梦幻的感觉,雨后的深夜天台,雾气氤氲,湿气飘浮在半空中,房顶的灯光都融化在其中,更加朦胧。”

结尾处,《雄狮少年》与此前其他国漫的神话题材不同,阿娟再次回归现实,继续平凡生活。孙海鹏坦言,如此设置是因为舞狮比赛不是武术比赛,更不是体育竞赛,如果就此改变人生的命运,这是不现实的。

“其实,命运的轨迹是否被改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通过舞狮,改变了自己。他不再是以前懵懂的少年,也不再迷茫。我相信,哪怕他还是去了上海,哪怕他还是在做一些体力活,但他很有可能会越来越好。尽管舞狮比赛不能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却可以让他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孙海鹏讲道。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韩世容 图/北京精彩